
在这个宁静的南京东郊,有一所国际学校,那里有一棵特别的“圣诞树”。每到圣诞节前夕,这棵树上会挂满成百上千个五彩斑斓的小卡片,上面记录着来自苏北农村的孩子们的姓名、性别和年龄。这些卡片会被外籍学生细心摘下,带回家中与父母共同准备礼物。一个月后,苏北的孩子们便能收到这份来自远方同龄人的新年祝福。
这项温馨的交流已经持续多年,然而,两地孩子却并不清楚这项活动的起源和目的。大人们有意隐瞒了这一切,因为这段往事源于一个令人痛心的故事:2000年4月1日深夜,来自江苏北部沭阳县的四名失业青年潜入南京一栋别墅行窃,被发现后,他们残忍地杀害了屋主德国人普方及其妻子、儿子和女儿。案发后,四名18岁至21岁的凶手被捕,并被法院判处死刑。
这起轰动全国的特大涉外灭门惨案很快结案,但故事并未结束。当年11月,在南京居住的一些德国人及其他外国侨民设立了纪念普方一家的协会,致力于改善江苏贫困地区儿童的生活状况。协会用募集到的捐款为苏北贫困家庭的孩子支付学费,希望他们能完成中国法律规定的9年制义务教育,为他们的人生道路创造机会。
这一善举默默延续了9年,已有超过500名中国贫困学生因此圆了求学梦,但这件事至今鲜为人知。
宽恕的力量
“如果普方还在世,那么普方家肯定是第一个参与的家庭。”德国巴符州驻南京代表处总经理朱利娅坚定地说。她是普方协会的创始人之一,与普方是同乡。她认为,这是纪念普方一家最好的方式。
朱利娅还记得,普方太太是个热心肠的人,在南京生活期间一直乐善好施。有一对从非洲来的年轻夫妇在南京上大学,因妻子怀孕无力负担生活,南京的外国人都自发组织活动去帮助他们。朱利娅记得,在参与此事的学生中,普方家的女儿桑德拉是最积极的。
贺杰克在南京经营德国餐厅和甜品店已有十多年,他熟知大多数在南京工作生活的德国家庭。他也记得,9年前,4月2日的那个早上,当他听到有关普方一家的不幸消息时,是多么的愤怒。
“你怎么能开这样恶毒的玩笑?”他冲着电话里嚷道。那天所有得知噩耗的人,第一反应都是“这该死的愚人节”。
时年51岁的于尔根·普方为人谦和,行事严谨,循规蹈矩。亚星奔驰公司远在扬州,因为孩子在南京读书,他每天都要驱车100多公里上下班,以便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妻子佩特拉·普方比丈夫小11岁,是一位和善的全职太太。他们的一双儿女,15岁的女儿桑德拉和13岁的儿子托斯腾,都是南京国际学校的学生。
在贺杰克的印象中,1998年才来到南京生活的普方一家四口,总是喜欢骑着自行车出行。普方先生喜欢运动,尤其爱打网球。小男孩托斯腾爱玩,每次到餐厅来都牢牢地捧着他的GAMEBOY。
那天早上,贺杰克实在无法接受这个让人心痛的消息,他马上打电话给另一个朋友。当确认“这是真的”之后,他又宁愿“这一切只是一个很坏的玩笑”。他一向认为,在这座治安一直较好的城市里,女孩子甚至可以半夜独自在街上走。“你可以问每一个在南京生活的外国人,”他说,“在那件事以前,所有人都觉得这座城市比自己的国家还要安全。”
在法庭上,普方一家的亲友们见到了那四名刚成年不久的疑凶。原本在他们的想象中,凶手是那种“看起来很强壮、很凶悍的人”,可实际上,“跟你在马路上碰到的普通人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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