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伴岁月

从小，我对母亲的印象就是疏离的。母亲不够美丽，性格直爽，身材丰满。而我，似乎继承了母亲的这些特质。从小学一年级起，我就成了班上最胖的女孩。母亲总是懒于给我扎辫子，硬是把我一头乌黑的长发剪成了短发。有一次体育课后，我浑身是汗地去上厕所，结果把厕所里的女生吓得尖叫起来——她们把我误认为是男生。 这样的屈辱经历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中。我害怕学校的体检，每次一上体重秤，旁边的同学就惊呼：哎呀，65公斤！我也害怕体育课，跑步总是落在最后，仰卧起坐也总是做不到别人的一半。 这样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发生，我对母亲的怨恨越来越深。如果母亲更漂亮一些，我也许就不会这么丑了？如果母亲更细致一些，我也许就不会这么粗糙笨拙，让人嘲笑了吧！ 我从来不愿意和母亲一起逛街。一个胖女人，后面跟着一个胖女孩，像企鹅一样一摇一摆地从街上走过，这样的场景想想都让我心里难受。然而有一天，母亲非要拉我去逛街，我死死地抠着门缝不肯离开，最后忍不住大喊一声：“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你这么难看，我怎么会是你的女儿！” 母亲愣住了，然后那肥胖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嘴角颤抖了几下，巴掌高高地扬了起来，最终又缓缓放下。母亲没有像平时那样把我的祖宗三代都骂一遍，她摇着肥胖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去，背影显得有些悲凉。 后来，父亲告诉我，其实那天，母亲是想给我做裙子的。那件缀着百合花的棉布长裙，班上的晨晨也有一条，她羡慕的目光让我母亲看在眼里。母亲买了同样的布，又找了街上最巧的裁缝，只是想让我跟着去量一下尺寸。 我并没有半点感激，心里愈发愤恨：如果不是长得和你一样胖，何苦费这么大的心思！ 她从未见过如此笨拙的女人，切菜会切破手指，编织了拆拆了织，从未见她织成过一件成品。去菜市场买肉，也要父亲跟着才能买，因为她辨不出什么样的肉是新鲜的。怕麻烦，做菜总是老三样，让人吃得腻味。她很奇怪，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父亲，怎么会选择粗糙邋遢的母亲做妻子？而且，对母亲的那些缺点，父亲总是视而不见，包括她的坏脾气，她的任性，父亲也总是笑着，全盘接受。 父亲对母亲的宽容和宠爱，常常让我感到嫉妒。我觉得那份原本属于我的宠爱和心疼，都被母亲夺走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15岁的时候，我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叛逆期的我开始和母亲明里暗里作对。书包里总有男生偷偷放进去的纸条，放学后我不回家，等到母亲找到我时，我正和一帮男生在烟雾缭绕的游戏厅里玩得不亦乐乎。看到我胖胖的身影进来，我故意从一个男生的嘴里夺过一支烟，吸了起来。 母亲一把夺过我的烟，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骂道：“不成器的东西！”然后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我的脸上。旁边的男生“哗”地一下全散了，我感到脸上火烧火燎的疼，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捂着脸，歇斯底里地喊：“你究竟是不是我亲妈？” 母亲明显地愣了一下，却毫不犹豫地强行将我带回家。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不断地挣扎，想从她的手里挣脱出来。母亲的手像一把钳子，牢牢地拽着我，我终究挣脱不得。我忽然感到十分悲哀，心想落在这样一个女人的手里，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从那以后，学校里的男生再也不敢打我的主意。我也终于安下心来，一鼓作气，考到了千里之外的外地读大学。 我只希望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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