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火车上,我匆匆赶往自己的座位,途中,一位陌生人从我身边飞快地跑过,他的背包无意中碰到了我,差点让我摔倒。他回过头来,歉意地看着我,可能觉得我提着那么重的箱子实在不协调,便主动提出:“姑娘,要不要我帮你抬箱子?”
“我才不稀罕你叫我小姑娘呢!”我把箱子重重地放在地上。箱子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各种吃食,我一路提着它,早已疲惫不堪,他却在这个时候来触犯我的底线,见我个子小就叫我小姑娘,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好吧,我错了,那么——这位姑娘,我帮你抬箱子,可以吗?”
听到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们并肩提着大箱子——其实基本上是他一个人在提,他比我高很多,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终于在一个座位前停下。我们相互看了看,他问:“我89岁,你呢?”
“我88岁。”
我趁他放行李的时候,抢着坐到了靠窗的位置,说:“让我坐里面吧,我想看风景。”
我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其实我要坐里面是因为里面睡觉比较方便,我也实在害怕行李掉下来砸到我的头。
他并没有跟我争,只是说:“好吧,谁困了谁进去睡。”
我看着他放下行李,迫不及待地坐到了窗边,看着窗外枯树和远处的山丘,却怎么也欣赏不了。于是,我拿出了一本小说,开始打发时间。
对面坐着一个男人,大概眼睛不太好,他盯着书脊看了半天,然后慢慢地说:“许三观卖血记,你大概是个文学爱好者吧?”
这个男人大概40多岁,和我父亲年纪相仿。我不知道他们这个年纪口中的文学爱好者是什么样子,但我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行列。我笑了笑说:“哟,老人家,您就别取笑我了!”
他的年纪还远远没到“老人家”这个地步,被我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又不好意思对一个同龄人发火,只好扭头去看风景。
“89号”看到我手里的书,笑着说:“你这么年轻,看这么悲惨的书?”
我忍无可忍,把书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大声说:“那你说看什么?看那神经兮兮的杜拉斯啊?我又没钱,充什么小资啊?”
他吓了一跳,紧张地从我身边挪开一点:“你不高兴啊?”
我扭过脸去,不再理他,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我那段时间就像一只张开了全身刺的刺猬,对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都狠狠地给他一下子,哪怕人家是出于关心。只是自弃而自虐,没有保护好自己,却深深伤害了别人。
纸巾从旁边递了过来,我知道是“89号”,就随手抓过来,心里却后悔刚才的冲动。这么一想,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
火车在一个大站停了下来,那位“老人家”下车了。我很想在他下车前向他道歉,却张不开口。他走时和“89号”热情地告别,却一眼也没有看我,让我感到羞愧难当。
“89号”坐到了我对面,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啦,舍不得爸妈?还哭鼻子,离家几年了?”
我刚刚哭完,被他这么一问,鼻子又酸了起来。他赶忙又递给我一张纸巾,我差点笑出声来。
我低声回答他:“4年了,刚毕业,‘十一’回去过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听话。然后我就开始和他聊起天来。
我说,就放7天假,在家也就能呆个三四天,还不让我好好歇着,打发我去看这个看那个,还怪我在家时间短,也不想想时间都干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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