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那个繁华的都市街头,一阵微风拂过,带着城市的喧嚣和忙碌。母亲静静地站在街头,目光落在对面那家“大自在佛具店”,那里是她心中的向往之地。然而,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却成为了她必须跨越的障碍。
母亲来自遥远的山区,那里山清水秀,绿树成荫,她从未见过如此繁忙的景象。她说:“车真多,人怎么这么多?山里的路大多是土路,坑坑洼洼,但也没这么繁华。路真宽,真平,能照出车影儿了!”
然而,这美丽的街道,母亲却不敢轻易踏足。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却不见一辆车为她停下。我站在她身边,想要牵着她的手,像其他母女一样,亲亲热热地走过马路。可是,母亲却只看着马路,脸上带着淡漠和倔强,就像我小时候看到的那样。我们母女之间的牵手,对于旁人来说,似乎太过生疏。
在故乡那个小山村里,孩子们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他们与花草树木、小猫小狗没有两样,都是自然生命。大人们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孩子们玩耍,即使有时被指使做些家务,也没有手把手教导的过程。偶尔被母亲拉着手回家,也往往是挨打的前奏。
我的母亲,是个性格刚强的女人。她幼时失去父亲,战乱年代带着弟弟妹妹颠沛流离,稍稍长大就开始帮外婆撑起家门。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她嫁给了一个她不愿多看一眼的人,只能忍受着外人的嘲笑。国家提倡婚姻自主后,她顶着乡民们的诋毁,族中长辈的谩骂,毅然与父亲重组家庭。父亲长年在外,她独自应付生产队的活儿,抚养我们五个孩子,还要照顾外婆一家。白天干着强壮男劳力的工作,晚上在油灯下纺棉、织布、缝衣服、做鞋子……再苦再难,也要让家人体体面面地立于人前。长期的生活磨砺,使母亲拥有了刚强的性格,也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处世方式。她克己、律己,做事力求完美,绝对不让人挑出错来。对自家孩子要求尤其严格,甚至苛刻,只要与人发生争端,千错万错都是自家孩子的错,不问缘由先打骂一番。因此,我们都很怕她。
我是最小的孩子,据说挨打最少。尽管如此,即使是跟着母亲去吃酒席,我也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生怕一不小心出了差错。对于母亲的手,我只能远远观望,暗暗揣想,牵手,那是我梦中也不敢企及的,不招来一顿责打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时,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如今,母亲已经七十岁,我也不再是那个跟在母亲身后的小女孩了。岁月在不知不觉中掩埋了我们,掩埋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也许,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在我所看不见的地方。比如,父亲去世后,母亲偶尔流露出的脆弱;比如,这两年母亲渐渐显现出的温情。老一辈的感情表达是典型的中国式,沉默不语,波澜不惊。
母亲的手就在眼前,青筋暴露,皴皱瘦削,老人斑星星点点,或隐或现地昭示着苍老。这样的手,今生我还能再牵几次呢?还犹豫什么呢?我伸手过去,两寸,一寸……即将触碰到时,我的女儿喊了她一声外婆,母亲回过头来看向人行道。我的手偏离了方向,就势搀住母亲的胳膊,心里同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咋了,咋了?”母亲一边问我的女儿,一边使劲甩开我的手,用惯有的语气说:“哎呀,干啥呢?没事儿,我没事儿!”
母亲还是那个刚强的母亲,我怅然若失。
……
现在,母亲的手就在我的手中了——那手干瘪粗糙,刺刺的,但是很温暖,是血肉相连的那种暖,一直暖到心底最深处。我的右手牵着年迈的母亲,她的身体半倚着我,脚下亦步亦趋,正如一个需要扶持的孩子一般。我的左手牵着年幼的女儿,那是母亲和我血脉流向的又一个,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牵手的幸福却已满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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