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杨炎相识已十年,然而,我们从未见过他的父亲。起初,我以为杨炎是因为担心我会介意他的家庭背景,所以不肯带我回家。于是,我积极表态,表示我已经做好了接受他的父母的准备,无论他们的生活条件如何,无论他们年纪大小,无论他们是否健康。杨炎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深情,但他并没有说话。
记得有一次,我甚至买好了三张回家的车票,兴奋地拿给杨炎看,说:“冲儿都五岁了,也该见见他的爷爷奶奶了。”然而,杨炎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毫不犹豫地撕碎了车票,然后愤怒地将一个杯子摔在地上。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我默默地打开收拾好的行李,将给公公婆婆买的礼物扔进了垃圾桶。那一夜,我睡在了冲儿的床上。
杨炎来自农村,我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每逢过年过节,他都会买很多礼物寄回家。每次打电话,他都会说:“娘,来城里住些日子吧!”当他知道哥哥姐姐去了别人家,他总是焦急地赶过去。可以看出,他想家,但他从未提过回家的事。杨炎也从未提过他的父亲。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第二天是周末,杨炎把冲儿送到姥姥家。他回来接过我正在洗的衣服,第一次跟我提起我从未见过的公公。
杨炎是家里的老三,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上了大学。我知道这一点。以前,我总是说:“我们的父母真的很伟大。一个农民家庭能供出三个大学生,这是多么不容易啊!”那时,杨炎总是默默地抽烟,不接我的话。
杨炎上初三那年,姐姐在哥哥考上大学后,也考上了本省最好的师范学校。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全家人都在照顾那二分烤烟地,阳光明媚,把家里人的心情都晒得焦躁。姐姐带着哭腔说:“我不去了,我去深圳打工,供小炎上学。”父亲重重地把手里的锄头摔在地上:“不上学,也轮不到你!”他抬起头,说:“姐,我16岁了,我不念了。”母亲在一旁抹眼泪。哥哥蹲在地边,有气无力地说:“我再找两份家教,咱们挺挺。我毕业就好了。”家里东拼西凑还是凑不够姐姐的学费。父亲出去卖掉了烤烟地。母亲说:“就这点地都卖了,我们以后吃啥喝啥?”父亲说:“实在不行,就让老疙瘩下来。”或者父亲只是那样一说,杨炎却记在了心里。尽管他说了不念书的话,但这话从父亲的嘴里说出来,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姐姐上学走了。父亲出去帮人家烤烟叶。父亲的手艺很好,忙得不可开交。杨炎却因为父亲的那句话,学习上开始松懈下来,反正早晚都是辍学的命,拼命学又怎么样?很快,他便跟一帮社会上的孩子混到了一起。
直到有一天,他跟那些所谓的“朋友”去水库玩了一天回到家时,看到父亲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等他。见了他,父亲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既然你不愿意上学,那好,从明天起你就别上了,跟你舅去工地上做小工!”他瞪着父亲,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他喊:“凭什么让他俩上学,不让我上?”父亲说:“因为你是老疙瘩,没别的理由。”他梗起脖子,说:“不让我上学,我就不活了。”杨炎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整整饿了自己五天,母亲无奈地找来了村里的叔叔伯伯。父亲说:“想上学可以,打欠条吧,你花我的每一分钱,你都给我写上字据,将来你挣钱了,都还给我。我和你娘不能养了儿子,最后还谁都指望不上。”他坐起来,抖着手写好字据。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心,我一分一厘也不会欠你的。”那晚,他跑到村东头的小河边哭了一夜。父亲一定不是亲的,否则,怎么会如此对他?人家的老儿子,不都是心头肉吗?
他上学后,很少回家。可是父亲却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叫他回家帮他干活。烤烟要上架,他一个人干不过来,要杨炎回家帮忙。麦子黄了,不及时收割会掉粒,还要杨炎回家抢收。杨炎咬着牙,拼命地干活,他想考上大学就好了。离开这个家,也就算逃离苦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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