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飘落四分之一

梦中的我奔跑在一条长长的走廊，眼前飘落着一片熟悉的梧桐叶，它在空中摇曳着缓缓下降，仿佛就在我的触手可及之处。然而，当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它时，却发现我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一次次地尝试，最终我无力地奔向那扇窗户，但看到的只是那片叶子在我无法触及的眼底坠落，向着无尽的深渊。 醒来后，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清晰地记得这个梦，却不知道为什么如此迫切地想要追逐那片已经失去生命的落叶。 清晨，我还在梦中的朦胧中，表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告诉我祖父已经去世的消息。那一刻，世界突然变得明亮，我的梦境也随之明朗。是的，是我的祖父，一定是我年迈的祖父，她把噩耗说完，似乎在等待我的反应，而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因为我早已在心中知道。 回家的路上，我独自打车，静静地坐在车内，泪水突然涌上眼眶。我痴痴地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树木，心中不禁疑问，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祖父属马，我也属马。虽然我不是他的女儿，但我却是他的四分之一，我们都有着马的桀骜不驯。我们祖孙俩共同的暴躁脾气，在那个时候，只有祖父知道，我不知道。作为一个幼稚园的孩子，我怎么会懂得这些呢？于是，当祖父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日子这么难，不是妞妞想怎样就怎样”时，我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天空中飘荡的风筝所吸引。他的话在我心中太过微弱，不小心被风吹散了。 祖父注重性格并非没有原因。由于他火爆的性格，我的父亲作为长子，从小就不亲近他。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生活都无法自理，却仍然不允许父亲背他去厕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始终无法原谅他的宿敌，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儿子。 在我上小学的那年，我亲爱的祖母去世了。祖父像一棵经霜的秋草，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尽管他早已是花甲老人，但我现在清楚地意识到，他是从祖母离世的那一刻开始衰老的。几个月后，他身体不适，第一次住进了医院，检查结果是高血压。因为疾病，或许还有其他原因，他的身体逐渐变得佝偻。后来，他终于承认自己无法再耕种，于是卖掉了那头陪伴他二十几年的老牛。那头血红色的老牛驮过我，它被带走的时候，一再回头，让我泪流满面。祖父的表情很深沉，他一连几天不说话。人，总是有感情的。 无法再做农活，祖父的生活变得闲暇起来，他的性格也逐渐变得柔和，不再对父亲吹毛求疵。父子间的分歧几乎消失不见。 祖父的手很巧。他会用荆条编织各种篮子。他总是随身携带一把精致锋利的小镰刀，那是他得力的助手，帮助他完成了一件又一件精美的作品。这把镰刀有些年岁了，说不定和祖父一样老，因为它的边缘附着着洗不掉的锈。我看到过的。然而，就是这把忠心耿耿的镰刀，在他专心为我制作陀螺的时候，割伤了他的左手。那糙树皮一样的褐色手背顿时开了花，像是干裂的河床上留下的一道朱砂，是一种陌生而苦涩的疼痛。我能感受到。我是他的四分之一，我的血脉里流淌着他的体温。 那时，我和祖父、堂弟是家里最闲的人，我们总有机会坐在一起聊天。我和堂弟下五子棋，明明是我领先，他却无端耍赖，我便搅了棋局，拂袖而去。祖父在我身后说，很多事不是淘淘想怎样就怎样的。后来我和祖父也下棋，我赢了，他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我就放肆地凑上去摸他可爱的光头。他只是宽厚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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