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那个遥远的年代,父亲踏上了前往城市的征途,那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行。父亲曾告诉我,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走进城市,亲眼目睹那电视中绚烂的景象。为了给即将上高中的女儿积攒学费,他决定去城里打工,每天辛勤地劳作,只为那微薄的20元工资。
除夕将至,与父亲一同进城的黎叔告诉我,父亲不打算回家过年。元宵节过后,父亲就能回来了。临别时,黎叔递给母亲500元钱,那是父亲托他捎回的。黎叔解释说,父亲为了节省电话费,一直没有打电话回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励我好好读书,将来也要成为城里人。
然而,元宵节过后,父亲并未如约归来。直到农历二月初,我才在街头意外地见到了他。父亲的左手缠着绷带,指头上沾满了泥灰。我问他手怎么了,他躲闪着,不愿让我母亲担心。母亲发现了父亲手上的伤,她解开绷带,发现父亲的食指和中指不见了,只剩下两截桩头。
父亲平静地告诉我,那是在抬预制板时被钢丝勒掉的。虽然他想去医院,但包工头没有钱,他就去了小诊所。然后,他兴奋地向我描述起城市的高楼、立交桥、音乐喷泉和城中绿地,他说:“秀儿,专心读书吧,读完初中读高中,读完高中就读大学,读完大学就到大城市工作挣钱!城里,真的是一个好地方!”
三天后,父亲又匆匆赶回了工地。中考前,我听说包工头跑了,但父亲仍然坚持留在工地,他说:“工地上材料多,又紧靠着大街,很是危险,老板没来处理前,要砸着个把行人,怎么得了?”
中考结束后,母亲带着我去了城里。我们找到了父亲住的小窝棚,那是一个潮湿阴冷的窝棚,昏暗的灯光下,黑乎乎的塑料布和杂物堆了一地。我忍不住心酸地想到,这就是父亲一直向往的城市吗?
那天晚上,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父亲没有回来。第二天,我们得知父亲在工地的事故中不幸遇难。原来,父亲为了防止第二天路过的小学生发生意外,冒着生命危险去修复脚手架,结果不幸遇难。
父亲的一生,虽然短暂,但他为女儿的城市梦付出了太多。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城市梦,但那代价却是如此沉重。在我们心中,父亲永远都是那个勤劳、善良、勇敢的城市追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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