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边疆，有一片广袤的草原，那里有连绵起伏的山峦，穿过山峦，便是一片无尽的荒野。我的父亲总是指着东方告诉我，在那阳光最炽烈的地方，有一座红墙碧瓦的宫殿，那便是我们的家乡——长安，只是我从未踏足过这片土地，这里虽然养育了我，却不能称之为故乡。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明白，这里是两个民族的交汇地，我们的血液流淌着不同的色彩，就像水与火一样，永远无法融合。
“你父亲为什么总是不让你出门玩？”
一次放羊时，我与路绍偶然相遇。
“我要学习《诗经》和《尚书》。”我回答。
“学习《诗经》和《尚书》？难道骑马在草原上奔跑不是更有趣吗？”路绍好奇地问。
“我父亲说，我是汉人，就要懂得礼仪，有教养。”
“我母亲就不教我这些。”
我早就听说，路绍的母亲是一个高大的匈奴女人，她曾在危难时刻救过路绍的父亲，因此路绍得以出生。每次经过路绍家，那个匈奴女人都会热情地邀请我去她家做客，但父亲总是严厉地阻止我，不准我接近匈奴人，所以我总是匆忙地逃离。
汉历三月初三，天还未亮，父亲就已经准备好了酒水，穿上黑色的袍子，整个人精神了许多。每年这一天，父亲都会变得不同寻常，因为这一天是上巳节，是汉族人祭祖拜天的日子。
第一缕晨光照在草原上时，山坡上聚集了所有留在匈奴的汉使，他们都穿着黑色袍子，面色严肃。作为女子，我跪在队伍的最后，穿过人群，我找到了路绍父亲那苍老的身影，但没有看到路绍，因为他自然不会参加这种庄重的汉族仪式。
夜幕降临后，草原上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篝火，这是匈奴和大宛和亲的庆祝宴会，匈奴单于的女儿要远嫁大宛国王子，单于特别下令，今晚从奴隶到俘虏都不用干活，大家一起狂欢。
穹庐外传来清脆的乐器声，或许还有异域的歌声。我手捧《诗经》在昏暗的油灯下打盹儿，也不知父亲去了哪里，总之，他临走前再三叮嘱，不准我去参加匈奴人的宴会。
我放下书，掀开帘子走出穹庐，远处的篝火连成一片，歌声弥漫在整个草原的夜空中。这么多年，我从未参加过匈奴人的宴会，每次都是听路绍讲述，我既羡慕又理解父亲的用意，他希望我记住，我是一个汉人，要记住汉人的思想和习惯，所以，我从不怪他的严厉。
“念君，你父亲又不让你去参加宴会？”路绍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嗯，你怎么在这里？”我惊讶地问。
“你看这是什么？”路绍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打开后，是一包桃仁酥。
“桃仁酥？你怎么弄到的？”我惊喜地接过，咬了一口。
“这你就不用管了。慢慢吃，没人跟你抢。”路绍坐在我身边。
“念君，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离开匈奴回到汉朝去？”路绍突然问我。
“父亲说，我们迟早会回去的。”我回答。
路绍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念君只是小心翼翼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看着他沉默不语，今夜的草原，从未想此刻这般宁静。
北湖的牧羊人
念君原本以为，和父亲所在的地方便是极苦极寒的地方了，没想到继续向北走，还有人烟。
跟着父亲行走了约莫有一天的时间，因为是私自离开的，要躲避匈奴人的视线，他们也没敢骑马，从早上天没亮就动身，直到现在晚霞染红天际，才隐约看见前方有一片瓦蓝色的湖，夕阳中依稀有在湖畔挥鞭赶着一群羊。
霞光有些刺眼，待念君睁开眼时，父亲已经抛下她独自前去跪拜那牧羊人。
“念君，快过来，拜见苏大人。”父亲说。
苏大人，他便是父亲常提起的苏武大人。当年苏武大人受尽匈奴人折磨也不肯受降的事父亲早已向我讲过百遍，今日真是难得一见。
“念君见过苏大人。”我行了一礼。
“快起来吧，都长这么大了。”苏大人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我的三个孩子，若安好，便也这么大了。”他重重地叹息，目光飘向遥远的东方，我怎会不知那是长安的方向？那里有雄伟的皇城，有他俯身跪拜的至高无上的君主。
“大人，让您在此地受苦了。”父亲说。
“无碍的，我日日牧羊，倒也不觉得日子难过，除了这里人烟稀少，有些寂寞罢了。”苏大人说。
父亲和苏大人走在前方闲谈着。我见苏大人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着一根手杖，上面节旄尽落，汉式的花纹清晰可辨。
父亲和苏大人兴许是数年不见，长谈至深夜。念君环抱双臂在穹庐对面的少坡上看星子。她记得路绍说过“所有离开的人，都在天上变成了星子”，那么娘亲呢？她在天上，定能看见长安吧。
天刚有了一丝微光，便隐隐听见有马的嘶号声。
“念君，快些起来。”父亲匆忙催促道。
苏大人神色慌张地掀帘而入。
“常惠，先带念君暂且避一避，匈奴人来了。”苏大人说。
“大人，我们在此只怕是要给您多添麻烦，不如趁现在返回吧。”我说。
“万万不可，我们在高地，现在出去只怕是要和匈奴人打个照面了，到时候更不好收拾。”苏大人说。
“那，这可如何是好。”我说。
“莫慌，穹庐后有一口大水缸，尚未盛水，你和念君躲在里面，匈奴人由我来应付便是了。”苏大人说。
我和父亲刚躲进水缸，收拾妥当，便听见了穹庐前淅淅沥沥的兵器和马鞍的碰撞声。
一个匈奴人大声道：“苏武何在？”
“在下方才牧羊归来，不知将军突然来访，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恕罪。”是苏大人临危不乱的声音。
那人得寸进尺：“为何不讲匈奴语？”
“在下是汉人。”
那人冷哼一声，随后还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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