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炎炎夏日的一个午后，儿子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口中大喊：“外面的天气热得要命，简直像是要烤熟了！”我随口应道：“心平气和，就能感受到清凉，难道你忘记了爷爷夏天连电风扇和空调都不用吗？”
在我父亲与我们同住的那段日子里，家里的空调似乎更像是一个摆设，而客厅中的电风扇也从未转向他坐的地方。即便是在酷热难耐的夏日，他总是穿着一件麻纱汗衫，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每当看到我们因为炎热而焦躁不安，他总是笑着说：“心平气和，自然就会感到凉爽。”
我的父亲是个非常内向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拘谨愈发明显，完全不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记得他生病住院时，年轻的护士想要扶他去厕所，他却害羞地拒绝了，直到我去看望他时，他才忍不住开口，离开洗手间时，还不忘尴尬地对我说声“谢谢”。
有一次，看到他满脸胡须，我好奇地问：“怎么不刮胡子呢？”他叹了口气说：“有什么好刮的？”当我拿起剃须刀为他刮胡子时，他又露出了那种羞涩的表情。刮完后，我摸着他的脸笑着说：“看，又恢复成老帅哥了！”他还是只说了一句“谢谢”。更别提我时常为他剪指甲，那时的他显得多么无奈和不自在。
在我父亲去世前的那个夏天，我回到南部的家中看望他，陪他坐在屋外的藤椅上聊天。南部的天气闷热难耐，他还是穿着一件麻纱汗衫，拿着一把蒲扇，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听我闲聊。只有当我提到孙子时，他才偶尔插几句话，脸上露出短暂的微笑。看到我讲得大汗淋漓，他就用蒲扇指了指屋里说：“进去吹空调吧！”
那天我为他刮完胡子后，抱着他，说：“我要回台北了。”他点了点头，说：“天气这么热，你就不用回来了。”后来，我坐在几千米高的飞机上享受着冷气，想象着他可能还坐在屋外的藤椅上，想起我抚摸过的那张布满胡须的脸，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那是我与父亲相处的最后一个夏天，一个闷热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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