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新来的他言语含糊,让人难以捉摸。当我注意到他满脸的焦虑,我主动站了出来,充当了他的临时翻译。他来自遥远的四川,身材高大,清瘦,他始终坚持不用生硬的普通话交流。
由于曾有过四川邻居的缘分,我能够理解他的言语。他对我的帮助感激不尽,承诺要与我成为永远的好友。
他主动请求老师调换座位,成了我的同桌。他总是紧紧跟随我,渴望了解我熟悉的地方的美食。一旦我对他的提问不予理会,他就会抱怨我忽视了家乡的文化,不懂得向外来者展示。
我最终无奈地接受了他,因为我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从我的家乡云南到四川,必经一条波涛汹涌的江河,河岸上停满了渡船,他每年都是乘船回家的。
在高原上生活了十一年,我对那片无垠的海面充满了向往。我想去看看那遥远的地平线和高歌的鸟儿。
对他所说的河流,我虽然知道不过是一条宽阔的河,但对于那时的我,它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我深信,他是与众不同的。
在他十二岁生日到来之前,他不停地提醒我一定要去,说有我最喜欢的东西等着我。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然而,暑假来临,我随母亲去了乡下,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当他发现我失约后,他非常生气地找到我,狠狠地批评了我一番。我因为理亏,只能默默承受。最后,他发泄完情绪,拉着我的手带我去了他家。
他站在高高的圆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红木橱柜,拿出一只精致的瓷碗,一边高举头顶,一边神秘地问我:“猜猜是什么?快猜猜看!”
我猜了许久,都没有猜出来,失去了兴趣。他兴奋地将瓷碗递给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原来,那天他一直等到深夜。后来,他母亲催促他点燃蜡烛,他才匆忙用小刀将蛋糕上的奶油刮到碗里。他始终没有忘记,我爱吃奶油。
然而,我离开后,奶油已经变质,霉菌和白色的绒毛覆盖了它。
这件事让我感动了许多年。后来,因为高考,我们不得不分开。他经常给我写信,关心我的近况。而我,却在陌生的城市里与新朋友们尽情玩耍。
渐渐地,他的信越来越少。我们的联系像刀刃上的肉,慢慢地被无形的力道分开。
毕业前夕,整理东西时,我发现了他的信。犹豫着是否留下时,我突然看到信件背面的字迹:“其实,我也喜欢吃奶油。”
那一刻,我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想起了那只瓷碗,想起了他为我特意留下的奶油。坐在凌乱的桌子旁,我握紧了笔,却不知道该给他写些什么。
四年的时间过去了。现在我知道,从云南到四川,最多只需几个小时的车程,根本不需要经过什么江河。但我仍然怀念,那个充满谎言的谎言。
那段充满微光的时光,我已无法再回到。唯一留下的遗憾,就是年少时没能好好珍惜那份纯洁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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