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宁,一位在喧嚣酒桌上独树一帜的女性。她身着长袖,却将袖子卷至肘部,短袖则被她随意地卷起,仿佛要效仿男子的豪爽。烟卷斜插嘴角,左眼微眯,言谈举止中透着一种特有的率真。在欢声笑语中,她与朋友们推搡打闹,尽显女中豪杰的风采。
在酒局上,男人们总会提及自己曾经的壮举,接着便将目光转向雅宁,开玩笑地为她物色对象,甚至提议今晚就喝交杯酒,见证她的婚事。也有人劝她,女人家家的,还是应该温柔一些,否则送上门的桃花也会被吓跑。雅宁则会轻松地甩掉额前的刘海,反驳道:“缘分是我的,怎么会轻易吓跑?就算我把烟头戳在他鼻尖上,他也不会走。”
雅宁平日里看似安静,却喜欢做一些女孩子们喜欢的事情。她会在阳台上种植花草,周末时下厨烹饪美食,独自阅读电影。然而,这些事情,她从未向酒肉朋友提及。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无需向他人展示,以免被他人的指指点点所困扰。
雅宁租住在老式居民区,周围是熟悉的邻里。小区入口处有一家小咖啡馆,装修别致,环境清幽。这里的咖啡和简餐价格昂贵,味道也一般。但雅宁却喜欢这里的两个优点:一是人少,安静;二是营业时间晚,直到零点才打烊。每当她心事重重,无法在家静心时,便会来到这里,点上一杯金汤力或蜂蜜柠檬水,坐在窗边,静静地抽烟,将心中的烦恼一一倾诉。
尽管雅宁身边的朋友众多,但当她想要倾诉时,却发现无人可诉。于是,她习惯了来到这家小咖啡馆,听着店员播放的轻音乐,将心事一点一点地倒出来,有的丢弃,有的消化,有的则永远留在心底。
雅宁的家没有烟缸和火机,也没有酒杯。她从不将烦恼带回家,只要踏入家门,她便是一位安静的小女人。她的家布置得十分少女化,从窗帘到地毯,到处都是粉嫩的装饰。桌上摆放着薰衣草的熏香和干花,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这些都是她为了抵抗失眠所做的尝试。
雅宁大多数时候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思绪,随时调整到所需的状态。然而,当她深夜辗转反侧时,那些挥之不去的阴暗情绪,如同藤蔓一样在月光下生长,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这些灰暗的、难以愈合的疼痛,都与徐炳恩有关。
在与失眠的抗争中,雅宁最先想到的,是徐炳恩在她穿着婚纱照镜子时所说的道歉:“对不起,我们就这么分开吧。”、“对不起,可是我们未来不能继续走下去。”、“对不起,我们一起度过的好时光我都没有忘。”、“对不起,我会永远记得我们这些年经历的一切颠沛流离。”
这些话语如同大米粥中的沙粒,无论怎样熬煮都无法消失。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咀嚼出剧烈的无常。疼痛的感觉如同突袭的地震,原本完整安好的情绪瞬间坍塌。
雅宁和徐炳恩在初中时就牵手了。那时的他们,对恋爱毫无概念,只是喜欢彼此陪伴的感觉。放学后,他们会一起去肯德基,要一杯免费的白开水,写作业、预习功课,直到夕阳落山,各自回家。
寒暑假时,他们会互相邀请到家里做客,一起研究作业中的难题。家长也没有多想,以为两个孩子只是交流学习,是好学生之间的互帮互助。
中考后,他们如愿考入了同一所学校,邻班。午饭和放学时,他们形影不离,让大家默认了他们的关系。两个人的学习成绩优异,老师们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考结束的夏天,在等待分数和命运给予答案的不安中,徐炳恩想给出一些承诺。于是,他在小纹身店里将雅宁的名字纹在了自己的肋骨上。雅宁看到他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却无法阻止他。
大学四年,共同经历青春期激情的他们,没能熬过漫长的异地恋。第一个学期,他们甘愿将父母给的生活费省吃俭用,献给了铁道事业。有时候见面,没有钱吃大餐,雅宁和徐炳恩就一人一口分吃一个烧饼夹肉,谁都不舍得多吃一口,留给对方。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在猜疑和争吵中度过,直到电话欠费停机才暂时休战。后来,他们都想明白了,为什么要和一个离自己千里之外的人纠缠不休?于是,在各自背着对方出轨之后,他们和平地分手了。
每个人的青春期里,都有一段生动鲜活的故事,像是一颗话梅,让人回味无穷。然而,在细细品味之后,却怎么也想不出当初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大学毕业当天,雅宁拖着两个大箱子,与同学们挥手道别,乘坐火车硬座来到了北京。从北京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出,她感受到了汗臭味和沙尘暴的味道。
如果说人与人之间的藕断丝连必定是一次狭路相逢,那么雅宁和徐炳恩的重逢,无疑是一个最佳的例证。雅宁茫然地跟着中介寻找合租的卧室单间,正当中介介绍这间次卧的采光如何比主卧优越,冬天暖气多么舒适时,徐炳恩穿着一件白T恤,睡眼惺忪地从主卧门里走出来,还和中介打了个招呼:“哎,带人来看房啊。”
然后,他们两个人都愣住了。
起初,他们是和睦的合租室友,后来,雅宁便大胆地将行李拖进了主卧。
一次,徐炳恩晚上洗完澡,光着膀子从浴室出来,雅宁终于忍不住,看着他左侧肋骨上那个糊成一团的自己的名字的纹身印子,问道:“后来,怎么跟别的姑娘解释它的?”
徐炳恩说:“有什么好解释的,谁没年少无知过。”
“后悔过么?”雅宁悄悄地问。
徐炳恩问:“你指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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