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一个平凡的小镇上,我父亲是一名辛勤的钢铁厂焊接工。他的一生都在诠释着勤劳和严谨,即便在生活中遇到了许多挑战,他也始终保持着乐观和坚持。他与母亲原本是南方阿拉巴马州的一名佃农,为了寻找更好的生活,他们带着全家人搬迁到了北方的罗伦镇。这是一个由欧洲移民组成的小镇,墨西哥移民和南方黑人居民相邻而居,大多数人都是勤劳的劳工。然而,父亲始终教导我们,生活虽然简朴,但态度不能邋遢。
大约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为了赚取零花钱,我每天放学后都会去一位富有的女士家做钟点工。这份工作并不容易,因为我对此一无所知。女士家里的地板需要用特殊的木油精清洗并打蜡,不同材质的家具也需要不同的清洁剂和上光剂,许多我从未听过的名字。至于洗衣物,更是规矩繁多,什么不能熨烫,什么不能绞干,这些都是我从未接触过的。
尽管要求严格,但我的工钱却微薄。我曾多次想要辞去这份工作,但在镇上,没有人愿意雇佣一个十二三岁的黑人女孩。这份工作对我而言,每周那几枚铜币是如此宝贵。
有一天,我忍不住向父亲抱怨:“这份工作太辛苦了,报酬又低,琼斯太太总是挑剔我。听说她家经常换钟点工,没有人能长久地干下去,我也快要忍受不了了。”父亲放下手中的工具,平静地回答:“你不住在琼斯家,你住在我们家。”他接着说:“你每天工作的时间只是你生活的一小部分。你不是‘擦地板’,不是‘洗衣服’,你是你自己。琼斯太太批评的是你的工作方式,而不是你本人。”
“如果你不想继续做,那就辞掉这份工作,”父亲紧紧抓住我的肩膀,“但如果你选择留下,孩子,你就必须认真对待。决定工作好坏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工作本身。记住,你努力工作是为了自己。”
这句话不仅仅是一番道理,父亲本人也是一个极其敬业的人。我记得他下班后总是自豪地告诉我们,他今天又焊出了一条完美的接缝,还在旁边刻上了自己的名字缩写。我曾问他:“谁会看到那些字母,并想到那是您的名字缩写呢?工厂里那么多焊接工,谁知道那条接缝是您焊的呢?”他回答:“没有人会看到,但我知道那是我的作品。”
第二天,我又开始了钟点工的工作。在我眼中,琼斯太太不再是一个苛刻的雇主,而是一个能够让我提高工作质量的导师。每当她指出我的不足,我都会愉快地接受,因为我明白这些批评并非针对我本人。渐渐地,我对这份工作有了新的认识,女主人对我的态度也变得更加友好。我在琼斯家工作了整整一年半,直到毕业后才离开——这一切都得益于父亲的教诲。
托尼·莫里森(Toni Morrison),199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也是世界上第一位获得此殊荣的非裔美国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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