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冬去渐春来

（一） 他并不对花草情有独钟。然而，那天，他却抱着一盆普通无奇的秋海棠，踏上了2路公交车。花盆是那种常见的白色塑料，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秋海棠也是常见的品种，厚实的叶片并不鲜亮，反而显得有些枯黄。然而，那是一株开黄花的秋海棠，而这并非花开的季节。他曾听小玑描述过它开花的样子，犹如深冬中的一株油菜花。遗憾的是，花期未至，小玑却因病离世。他抱着那株秋海棠，仿佛抱着一团无尽的思念，孤独地生活着。 直到有一天，他在书上看到这样一句话：“死亡是一场旅行，只不过旅行家不再回来了。”他忽然开朗起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看到了明净的北方十二月的天空，空旷而辽远。他抱着那盆秋海棠，看着窗外。突然，公交车停了下来，他惊讶地发现，一个女生上了车。她的黄色帆布书包首先映入眼帘，斜挎在背后，像一个大大的橙子。她扎着一根漂亮的发带，脸上带着微笑，四处寻找座位，最终在他身边坐下。 她不时地看他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当她迎上他的目光时，她又害羞地躲开。最终，她还是开口了：“你手里的秋海棠……能送给我吗？”她继续说，今天是她的生日，现在很少有人记得她的生日，她说人越是长大就越孤独，她能否把那株秋海棠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花盆递给了她。她开心地笑了。 （二） 他去火车站。女孩在中途下车，下车前给了他她的手机号码。她说，如果你想那株秋海棠了，可以发短信给我。然后又转过身来说，男生应该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吧。 是的，他并不喜欢花花草草。这盆秋海棠是他从小玑那里要来的，他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他经常像小玑的跟屁虫，帮她拿东西，有时她会有些烦他，说：“你不要总是跟着个女生好不好？”他会笑，心里充满了幸福的滋味。 深冬开始的时候，小玑却突然离开了。人生总是充满了无常的变数，曾经形影不离的日子仿佛是一场梦。他的记忆变得模糊，他觉得他活在了梦里，现实与梦境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 唯一让他觉得可靠的东西是那盆秋海棠。他以他的生日来要挟小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了，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如果我赢了，你送我这株秋海棠；如果我输了，买卡百利的打口带给你。”小玑当时正在浇那株秋海棠，不知为何，她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们在狭窄的巷子里玩起了简易的游戏，猜硬币的正反面。 当然，他作弊了，所以轻易地赢得了那盆秋海棠。其实他并不是为了要那盆秋海棠，只是他平日里实在想不出借口可以问她要点什么，来借以打发自己对她供过于求的情感。她跑上阳台搬来了那盆秋海棠，告诉他：“是株开黄花的秋海棠哦，很少见的。”她说：“你一定好好照顾它，死了我可不饶你！”他严肃地说了声：“遵命。”她就看着他细眉细眼地笑。 傍晚的时候，他还是拿了卡百利的打口带给她，其实是早就买好了的。 （三） 他独自去了北方上大学，小玑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唯一留下的纪念就是那不太牢靠的记忆和那株秋海棠。他带着那株秋海棠去学校，放在他的阳台上，很多时候他都对着那株秋海棠发呆。 他一直没有看到那株秋海棠开花的样子。或许是小玑编来骗他的，它根本不会开花，或者开了也不是她所说的金灿灿的样子。而现在，马上就是寒假。如果把它留在学校，没人浇水，再加上学校即将停止供暖，这株秋海棠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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